李淳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要“加快建设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海南自由贸易港，是习近平总书记亲自谋划、亲自部署、亲自推动的重大国家战略和对外开放的重大举措。

海南自由贸易港法颁布实施一年多以来，海南自由贸易港的各方面建设都取得了很大的进步。具体表现在：一是自由贸易港法律体系初步建立；二是外向型经济迅猛发展；三是市场主体活力显著增强；四是现代化产业体系加速形成。

海南自贸港的建设与发展，离不开法治、法律的建设和发展。法治、法律是自由贸易港建设的基础与基石；法治、法律是自由贸易港发展的保证与保障。

法治、法律的建设与发展，离不开国家政策体系，这个政策体系包括国家政治政策、经济政策、文化政策和社会政策。

法治、法律的建设与发展，离不开承载使命与履行责任的法治机构、法律机构和法定机构；离不开承载使命与履行责任的法官、检察官、公安民警等政法、司法人员；离不开承载使命与履行责任的政府法律工作者、律师、公证员与仲裁机构等从业人员。

结合中国多年来自贸区法治、法律建设与发展的实际情况，结合中国近年来自贸港法治、法律建设与发展的实际情况，适时总结和提升中国律师的影响力和竞争力，加快产业律师集群发展，对中国自贸区的建设及海南自贸港的建设，都是十分迫切和必要的。

一、世界主要自贸港的律师发展特点

近年来，本人先后考察了世界多个自由贸易港的律师发展历史和现状，发现在自由贸易港执业的律师机构及律师，无论规模体量、服务领域、服务方式和服务技能方面都体现出自身的特质和特征。

客观分析、比较世界自由贸易港律师发展的态势和趋势，对推动海南自贸港的法治建设尤其是律师建设，有着积极和特殊的意义。

（一）特色律师机构云集

在世界主要自由贸易港的国家和地区，各种极具专业特色的律师服务机构相当集中和集聚，既有世界著名大型律师事务所的分支机构，也有特色突出的专业化的小型律师事务所，还有提供细分需求、个性需求的专业律师办公室。

比如香港。世界上排名前50大的律师事务所，几乎都在香港设有执业机构，包括英美法系的律师事务所，也包括大陆法系的律师事务所，甚至还包括提供其他法系服务的律师事务所。中国排名前20大的律师事务所，也大都在香港设立了执业机构或联营机构。

比如新加坡。为适应自由贸易港建设及金融中心的建设，新加坡律师机构在家族办公室暨私人财富管理领域的律师服务，就极具世界竞争力。不仅汇集了一大批提供该领域法律服务的专业律师，而且还创造出了一批在国际上极具影响力和竞争力的法律服务产品。

比如迪拜和阿布扎比。迪拜、阿布扎比地处中东，阿联酋又属于阿拉伯国家，但是迪拜、阿布扎比在金融中心、航运中心、物流中心和创新中心建设中就有很强的竞争优势。这主要是缘于迪拜和阿布扎比集聚了世界各种法系的专业法律服务机构尤其是专业律师机构云集。正是这些来自不同法系的律师，为来自不同国家和地区的人在迪拜和阿布扎比经商、投资提供专业服务，迪拜和阿布扎比才得以异军突起，成为世界最具潜力的自贸港之一。

（二）律师服务范围广泛

在世界主要自由贸易港，律师的服务范围通常是没有规制的，即没有限制的。只要是合法、合理的要求和诉求，你一定会得以实现并得以满足。无论是融资上市，还是股权重组；无论是员工激励，还是劳工政策；无论是人身保障，还是置业保障。只要你能提出需求，就一定会找到专业对口的律师事务所和专业对口的律师为你提供服务。

多年前，我在以色列特拉维夫考察期间，就遇到一位从北欧到特拉维夫工作的专家，他曾委托特拉维夫当地的律师就其子女就读的国际学校的“品行性”和“安全性”做法律评估。

要知道，这若在中国，对中国律师而言，可能就是一个挑战。但在特拉维夫，他们的律师则很自如和很自信地接受了这个委托。

“你只要提出需求，我就能满足你的需要”，这样的观念和理念一旦形成，供求关系就是一种正常、良性的关系，并且这种关系就会得以长期保持和代际传承。

（三）跨界能力极其厚重

纵观在世界著名自由贸易港执业的律师，其专业能力都是特别强大的，尤其是跨界执业能力方面。这些律师，在传统法律服务领域是行家里手，而且在与传统法律服务与新型法律服务对接、衔接方面也是轻车熟路。

我曾经在汉堡、新加坡接触过一些律师，他们在航运、船舶、海商、海事方面非常专业，而且在船供、燃供、引水、保障和综合服务方面也非常专业。

与他们进行交流，如果不介绍身份，你可能以为他们是船舶工程师，是船长，是大副、二副，而不会相信他们是律师。

正是因为这些律师拥有这种跨界专业能力，才奠定了这些律师在自由贸易港建设方面的地位和影响。

（四）创新意识超新超强

科技发展需要创新。自贸港的建设与发展，同样需要创新。离开了创新，竞争机会就会减少，竞争能力就会减弱。

很多人可能会认为，法律创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涉及法律渊源、法律文化、法律体系和法律意识等。其实，我们要看到，在法律制度创新方面存在着一定难度的情形下，世界上主要的自由贸易港的律师，他们在服务领域、服务方式、服务模式方面，一直坚持创新。

诸如迪拜和阿布扎比。迪拜和阿布扎比当然是国际城市，但是其之前一直采取适用和使用伊斯兰的法律和古兰经教义，并用此来调整社会、政治、经济和文化关系。

随着越来越多的国际公司把总部放在迪拜和阿布扎比以及越来越多的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在迪拜和阿布扎比投资、置业和居住，如何为这些国际机构和国际投资者提供他们可以接受并认同的法律，迪拜和阿布扎比律师推动迪拜政府和阿布扎比政府开法律先河，即在特定的区域或特定的楼宇签署文件可以适用美国法、英国法、俄罗斯法、新加坡法及塞浦路斯法。

这样的法律创举，让很多国际机构及来自世界各地的投资者有了一种选择，也有了一份安心，更有了一份保障。

法律创新，在世界各国都是难题，都是硬骨头。但是，很多自贸港的律师在推动法治创新、法律创新方面颇有建树，很值得我们借鉴和学习。

二、自贸港建设和发展将促进产业律师集群形成

律师制度，起源于商业社会，发展于市场经济。市场经济，是法治经济。市场经济，在一定程度上说，也是律师经济。市场经济的发展，促进和推进了律师产业的发展；律师产业的发展，也为市场经济提供了保护和保障。

随着市场主体的多元性、市场模式的多样性、市场交易的多重性，原来的仅仅要求律师提供一般专业技能的支持和支撑，已经远远不够。许多产业的发展，需要律师不仅仅提供技术服务和管理服务，还需要律师提供决策服务和战略服务。尤其是随着资本市场的发展和国际投资出现的新变化，越来越需要一批或一大批产业律师。

产业律师，顾名思义，就是能为产业发展提供产业意见和专业建议的律师。这类律师，一方面是法律专家，另一方面也是产业专家。在产业政策、产业规划、产业布局、产业战略等诸多产业方面有话语权、有影响力、有大作为。如果说专业律师可以满足社会的普遍需求、行业律师可以满足行业的基本要求，那么产业律师就可以满足产业的基础需求。

（一）产业律师是中国律师健康发展的必然趋势

中国律师制度恢复至今有40余年的历史。在这个发展过程中，我们先后经历了广业律师、专业律师和行业律师的不同阶段。就中国律师发展的几个大的阶段而言，每一次中国律师的跨越式发展，都是向产业律师的方向前进，都是向产业律师的道路前行。越来越多的事实业已证明，产业律师将是中国律师健康发展的必然趋势。

（二）产业律师是中国律师持续发展的重要目标

中国律师为国家服务，具体体现在为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服务。一批律师积极参政议政，一批律师关注环境生态，一批律师参与社会治理，一批律师投身经济建设，是国家之需，亦为律师执业之责。

中国律师若想持续发展，必须强调其政治属性和专业属性。政治属性体现了社会责任，专业属性体现了竞争能力。

在中国律师这支队伍中，如果能有5%～10%的执业律师是产业律师，那么对中国经济和中国社会的发展就增加了稳定指数和保障指数，律师成为社会发展推动力量的作用就会得到充分的发挥。

（三）自贸港将出现中国最具竞争力的产业律师

海南自贸港将对标世界最好的自由贸易港。本人理解，这个对标主要是法律体系、法律环境和法律指数的对标。

我们知道，世界上重要的自由贸易港几乎都是法治城市、创新城市和文明城市，当然，也是枢纽城市、国际城市和中心城市。评价这些城市的竞争力有多个指标和体系，但最根本、最基础的指标和体系就是法治指标和法律体系。

由于在海南实施自由贸易港，在中国尚属首次，很多在自贸港执业的律师自然成为中国自贸港的首批从业律师。一方面，耳闻目睹；另一方面，实战操练，自然会形成自由贸易港独有的法律意识和独特的执业能力。

当然，成为产业律师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没有执着的定力、坚守的毅力和超强的能力，成为产业律师几乎是不可能的。

尽管如此，经过多年的沉淀和打磨，可以断言，在海南自由贸易港有望形成最具竞争力的产业律师。

（四）产业律师集群将是自贸港发展的必然结果

随着中国经济地位的日益增强和中国产业经济的日益完善，需要一大批既懂得法学、法律又懂得行业、产业的复合型专家律师。

中国律师的终极竞争力，非产业律师莫属。有理由相信，随着国际、国内经济大循环，随着国内统一大市场的建立，随着世界经济格局的改变，一批产业律师将会在中国诞生。

而产业律师的形成不会是单一的和单个的。在律师服务越来越强调协同、越来越强调分工、越来越强调体系的背景下，产业律师的形成亦将会是成批量和成批次的。

（五）产业律师集群需要全社会的共同努力

产业集群本身是符合产业发展特征和产业发展规律的。产业律师集群也是符合律师发展特征和律师发展规律的。

产业集群离不开价值链、产业链、供应链、人才链、责任链。同样，产业律师集群也离不开规则观、历史观、文化观、战略观和价值观。

海南自由贸易港为产业律师集群形成提供了很好的土壤、很大的平台和很优质的环境，产业律师发展的基础已经具备。只要我们执业律师抓住这个机会，走持续创新之路、走产业融合之路，在海南自由贸易港形成产业律师集群只是时间问题和成本问题。

但是，我们也必须看到，在海南形成产业律师集群，需要强大的产业基础作为基础和支撑，也需要综合的法律基础设施建设，需要综合的法律环境的营造，而这些现实的问题，在一定程度上是律师这个群体所不能或所不及的。

因此，要在整个社会形成培育产业律师意识，形成培养产业律师集群的意识，我们的产业律师才会早日出现，我们的产业律师集群才能早日出现。

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尤其是海南自由贸易港法治建设，对于中国政府和中国律师都是一个全新的课题，亦是一个全新的机会。要知道，像海南自由贸易港这样的产业机会，对于执业律师而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海南自由贸易港的建设，迫切需要一批或一大批可以提供跨法域、跨时域、跨界域、跨地域的产业律师，正是具有这种跨法域、跨时域、跨界域、跨地域的产业律师队伍的形成和壮大，才能保障和推进海南自由贸易港法的全面实施。同时，也能促进和推动中国律师的健康发展。只要我们切实地遵循自由贸易港的发展规律，落实自由贸易港的法治理念和法治精神，坚持律师的长期主义、专业主义、人文主义和责任主义，在海南自由贸易港的这块热土上形成产业律师集群将指日可待。

习近平总书记曾经说过：“律师队伍是依法治国的一支重要力量。”我们要牢记习近平总书记的这份信任和嘱托。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这为中国式现代化的发展指明了方向，擘画了蓝图，规划了战略。

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要坚持全面依法治国，推进法治中国建设。法治中国建设，是国家治理的深刻革命。坚持全面依法治国，务必要完善以宪法为核心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法律体系，扎实推进依法行政，严格公正司法，加速建设法治社会。

自由贸易港建设的成败，在于自由贸易港法治建设的成败。而自由贸易港法治建设速度如何、高度如何、深度如何，在一定程度上也取决于中国产业律师和中国产业律师集群的发展和建设如何。

机会与挑战并存。海南自由贸易港的建设，不仅仅是海南的事情，也是全国的事情。海南自由贸易港产业律师集群的发展，也不仅仅是海南律师的事情，更是全国律师的事情。

（作者系国浩律师事务所创始合伙人，海南中改国浩自贸港法律研究中心主任，本文发表于《法治时代》2022年第7期）